黄色文学永久地址: huangsewenxue.com 最新的免翻地发布:huangsewenxue.net 自动回复邮箱:bijiyinxiang@gmail.com 「我是花神大人的秘书沐荷,花神大人要在自己家挖个地窖,派我来看符学叔叔家地窖是怎么挖的」,我拿出说过两遍的说辞。 左边的女人比右边的矮一头,她披头散发,嘴唇跟我的手一样厚。「花神大人派你来的?你确定?」,她露出怀疑的眼神。 「对啊,我还能骗你?」 「不行,我不能让你进去」 「为什么?」 「这是郁香姐的命令,除了她和花神大人本人以外任何人都不能进去」 「你说什么?郁香?那个老女人...」 她们顿时张开手臂,握紧拳头,「小丫头别不知好歹,不要以为你当个什么破秘书就可以在村里横着走。我们现在只听郁香姐,其他人一概不理!再敢多嘴,别怪我们不客气!」 「你们吓唬谁呢?」,我指着房子大声说道,「这是符学叔叔家,凭什么让你们占着?你们和我作对,就是和花神大人作对!快让开!」 「你当我们不敢打你?」 说实话这两个阿姨确实看上去挺能打的,两人都比我高,也比我壮,腰比我粗了一圈。 但我是谁啊?区区两个小喽啰也这么嚣张? 「我会怕你们?今天你们让也得让,不让也得让!」 我迈开大步硬往里闯,她们张开胳膊拦住我,我奋力往里挤,脸上啪的挨了一巴掌。 「去你妈的」,我对着右边的女人的脸反手就是一拳,她没想到我这么敢下手,一下子被我打得踉跄了几步,鼻血流了出来。我左大腿挨了一脚,这一脚力气很大,把我踹翻在地。我顾不上疼痛,连忙翻身躲避,屁股上又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脚。都是左边的女人干的,我龇牙咧嘴地往远处爬,听到身后传来右边女人刺耳的叫声。 「小杂种,我他妈打死你!」 她瞄准我的胸猛踹过来,我在地上打了个滚,趁她收力的时候站起来。我看到她鼻子不住得流血,还抹了一手一嘴都是血,模样凶神恶煞。左边的女人也跟过来,严厉地说:「我们是整个采集队最能打的人,就连你的前辈野鹭妹子也只能同时对付一个。如果觉得自己很能打,那好,我喊一嗓子,把附近住的姐妹们都叫来。看你能打几个」 「吹牛吧你!真要叫来早就叫了,她们这会儿都在森林里干活呢吧!」 话音刚落,鼻血女大叫着冲过来,飞起一脚。我想抓她的腿但她速度太快了,抓是抓住了但是没能调整动作,我们俩一起倒在地上。 她比我重不少,但我在地上打架也有些经验。我先用腿压住她的胸让她起不来,然后对着她的脸一顿抡拳头。她捂着脸挡住了拳头,趁我一口气使完打累了突然出手。握着拳头从两边往中间抡,我的脸两边同时遭到重击,脑袋嗡得一下,眼里直冒金星。我暗叫不好,急忙从她身上脱开。她追着我一顿拳打脚踢,痛得我哇哇乱叫,抱头鼠窜。 「呼...呼...呼...」 她穷追不舍,跑了很远才放过我。我瘫在地上,浑身都疼。 「可恶,这帮娘们...都给出山派那帮人操了得了!」 我躺在不知谁家的荒芜田地里,天空逐渐被乌云遮盖,冷风在耳边吹过,把我额头上的汗吹没了。 冷静下来一想,她们死占着符学家的房子不让进,一定有什么猫腻。可我既不能靠花神大人的名字进去,也不能打出一条路。 回到花神大人家里时已是临近傍晚,外面天空阴得更厉害,估计今晚要下大雪了。 推开门,花神大人正和一个戴着围巾,一身淡黄棉袄的女人坐在沙发上面对面交谈。我一看,竟然正是郁香!罪魁祸首! 花神大人打量了一下我,「怎么弄得这么脏,还受伤了,跟人打架了?」 「还说呢,都是因为这个人!」,我用手指着郁香,在她惊讶的目光中大声告状:「她让采集队占了符学家的房子,把采的果子私藏在里面!花神大人,这事你肯定不知道吧?现在村子本来就缺粮食,很多人都吃不上饭,她怎么还能干出这种事?我看她就是叛徒,想造反!」 郁香眨眨眼,装成一幅无辜的样子,「沐荷,你说什么呢,我怎么可能干出那种事?难道...你被慧津和雨花打了?」 「我怎么知道她们的名字!这两个女人蛮不讲理,连我都敢打!」 「哦?」,花神大人端起茶杯,小啜一口,「你是什么尊贵之人?硬闯人家的地盘,怎么打不得?」 「花神大人您说笑了,沐荷好歹是您秘书,打人还是不对的,我这就叫她们过来给沐荷道歉」,郁香笑道。 「依我看是沐荷先动的手,不打她一顿就不错了。沐荷,你自己说,是不是你先打人家的?」,花神大人站起来逼近我,我想说不是,可躲闪的眼神大概已经出卖自己了。 「但是!」,我抬头直视她的眼睛,发现这双眼如此疲惫和忧伤,让我控诉的底气也不足了。「村里粮食不多,大家都快饿肚子了,采集队应该立刻把地窖里的果子拿出来分给所有人」 听了我的话,她噗嗤一声笑了,「小女孩,你真幼稚得可爱啊」 第73章 72.仓库 「我怎么幼稚了?好多人都没饭吃!」,我大声吼。 「采集队摘的果子分配问题是我决定的,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」,花神大人面无表情地看着我,冷冷地说道。 「这样下去大家都要饿死了,你打算怎么办?」 「我会尽力避免这种情况,但不能保证没有意外」 「那你倒是说说,为什么不把果子拿出来给大家分了?」 「这与你无关」 「你...你...」,我下意识地握紧拳头。 郁香吓得脸色发青,二话不说就跑过来抓着我的两条胳膊把我往外推,我怒气未消,站在院子里气得呼哧呼哧。她看着我,一脸埋怨。 「你这是活腻了呀沐荷!那可是花神大人啊!小命不想要也没这么个死法呀!」 我把头一转,看着阴暗的天空,「我不管,反正她得把果子交出来」 「哎你这孩子!听阿姨说两句好不好?现在这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,要是能分早就分了!」 「有什么不能分的?」 「这么跟你说吧,现在要分,分到每户的果子只有一点,不够吃两天的呢」 「只有那么点?」 「那当然啦!这大冬天的,我们全队忙活一天也摘不到什么的东西,哪来的果子能吃饱啊?」 「可是去年怎么没这种事?我记得我吃得饱饱的」 「去年花神大人很快又到村子外面买物资了,装了满满一车」 「那她现在怎么不去?」 「不知道...总之花神大人的心思我们就不要去猜了,她肯定是为了我们好」 听了这句话我心里又起一股火,「啊我受不了了!你也好,我爸妈也好,每个人都是这样!她到底有什么魔法,让你们这么死命相信?你怎么不说她盖了这么大的房子,还吃得这么好呢?她当花神,说不定是为了自己吃香的喝辣的吧!」 郁香被我的话吓得目瞪口呆,「从没见过这么胡闹的孩子,今天我真是开了眼了!不想跟你多说,惹怒了花神大人谁都保不了你!哼」 她甩甩胳膊大步走出院子,我再次推门进屋。 「骂够了?」 花神大人坐在沙发中央,翘着二郎腿喝茶,模样威风潇洒,看得我更是气得想摔碎窗台上的花瓶。 「你很享受啊」,我不顾一切地嘲讽她,不管她是谁,也不管有什么后果。 「那当然,人生苦短,何必委屈自己?不要那么暴躁,沐荷,坐下和我喝杯茶吧」 「你还有心思喝茶!村子现在已经...」 「已经怎么了?再大的问题能有之前的蛇灾严重吗?如果你总是这么慌慌张张,鲁莽行事,那我真是看错你了」 坐在沙发上,琴姨一脸微笑地送来一个干净杯子,然后替我倒上茶水,但我一点也不口渴。 「花神大人,我想问问你,你到底有什么目的?」,我直视她的眼睛,这双疲惫而神秘的眼睛里到底藏着怎样的秘密? 「我?我有什么目的?你是在质问我吗?」 「上次蛇灾你一直坚持不跑,那时候你确实做好了死的准备了吧?」 她惊讶地张嘴,「我怎么可能丢下你们不管呢?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?」 「那你现在所做的不就是在丢下我们不管吗?」 「你来当花神就知道了」,她意味深长地说,「很多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。如果只靠力气就能解决问题,我一个女子怎么跟大男人争?如果看到什么就去做什么,那和猪牛羊有什么区别?你觉得我坐在花神的位置上靠的是什么?卫队吗?采集队吗?打猎队吗?矿队吗?养殖队吗?我来村子之前这些都没有,但我依然能让所有人服从,是因为我打架最厉害吗?」 一连串的问题让我有些卡壳,我反问道,「这和你的目的有什么关系?」 「想清楚我的问题,自然也就知道你想知道的东西」 「那我问你,为什么不立刻出村买东西?」 「现在还不是时候」 「大伙都在饿肚子,现在不是时候?我们都饿死——」 「沐荷」,她挥手打断了我,「你这么为大家着想,不如把我家仓库里的粮食拿出去吧,谁家缺粮食你就去送,这样就不会有饥饿了」 「仓库...」,没想到她真能答应。 「还有一些米面,由你全权处理,我不会阻止你,拿多少都无所谓」 她怎么答应得这么痛快?难道有猫腻? 「你确定?不是在耍我吧?」 「爱拿不拿,不拿我就全部吃光」 「这可是你说的,我现在就去,不要反悔!」 扔过来一把钥匙,她依然怡然自得地靠在沙发背上,闭上眼睛,好像睡着了。我拿着钥匙离开屋子,绕到后院,把钥匙插进大仓库铁门上的生锈挂锁锁孔。里面灰尘很大,一股陈旧的面粉味扑面而来。 仓库宽四米,长八米,靠墙堆放着大大小小的的袋子和纸箱。数量比晓俊和政家地窖里的加起来都多。 好多粮食,还有各种日用品。厨房里的有盘、碟、勺、杯、瓢、盆、锅等器皿和酱油、盐、糖、醋、味精、胡椒粉、姜、蒜、花椒、料酒等调味品。干活用的有锄头、铁锹、耙子、扫帚、镰刀、斧头等。家里清洁和睡觉用的有拖把、肥皂、洗衣粉、棉被、手纸、卫生巾、钢丝球、橡皮手套、棉被、毯子、枕头。其他还有火柴、顶针、蜡烛等等,应有尽有,无所不有,很多东西我都不认识,真是让我开了眼界。 我拿了三小袋米——压得我胳膊酸——离开了仓库,上锁后离开了花神大人家。可能因为要下雪了,天黑得比平时早,凛冽的寒风已经在耳边发出呼啸声了,吹得我的脸冰凉,赶快回家。 ...... ...... 「咳咳咳咳咳...」 还没进屋就听到老爸的咳嗽声,我把米放在房间靠墙的地方。 老爸躺着炕上盖着被子,老妈坐在炕头茫然地盯着炕上卷起的皮。她本来是不想和我说话的,但看到墙上的米立刻从炕上下来。她的脸色阴暗,表情凝重,我们同时开口。 「老爸怎么了?」 「你从哪弄来这么多米?」 她先回答,「今天早上有点咳嗽,去玉兰大夫那看了。玉兰大夫说没有合适的药,让他回家多休息,等花神大人再去外面采购回来就有药了」 「怎么回事?什么病?」,我走到炕边,发现老爸脸很红,额头很烫,呼吸粗重,双眼紧闭。 「烧得很厉害啊」 「中午吃饭的时候就说不舒服,吃两口就不吃了,然后就躺在炕上说难受。我让他多喝点水,他喝了又吐出来。下午就开始发烧,身上烫得吓人,我拿湿毛巾放他脑门上也不管事」 我轻声呼唤,「老爸,老爸...」,他勉强睁开眼,「好闺女,你回来了...」,然后又合上眼睛。 「唉...好不容易有粮食了...」 「从哪弄的?不是偷的吧?」,老妈狐疑地问,我把花神大人交给我仓库钥匙的事简单一说,她大叫道:「这可万万不可呀!那仓库是花神大人的全部家当,交给你来分配不是乱套了嘛!」 「怎么乱套?我是她的秘书,这点权力都不给我也太不像话了吧。而且这是她亲手交给我的,还能有假?」 「哎呀你怎么不开窍呢!她给你也只是一时冲动,被你气着了。你要是当真那就是给她添乱呀!」 「我不管,反正我拿回来了三袋米,这些米是给豪哥他们的」 「啊?豪哥?国豪啊?」 「对啊」 「给他们干嘛,咱们留着吃」 「哎,你怎么能这样?」,看到她弯腰要拿米我赶紧挡住,「上次他们帮我忙,我答应给他们拿米,这米咱们不能动」 她瞪了我一眼,「他们都不是正经人,整天游手好闲混吃混喝,我告诉你多少遍了不要跟他们来往,怎么就是不听呢?」 「豪哥对我很好,我欠他一个人情,这些米明天要给他们送去,你不要动」 「那我们家怎么办?」 「啊?咱家也没吃的了?」 「米缸见底了,最近喝粥越来越稀你不知道吗?」 这么一说确实如此,每天早上在家喝的粥都很稀,跟热水没什么区别。因为中午在花神大人家吃的比较好,我也就没怎么在意。 「正好,我明天再去花神家仓库拿点吃的回来」 「真的可以拿吗?」,她一副忧虑的样子。我安慰道,「没事的,她亲口说让我全权负责,现在咱家有吃的了」 「那里面有药吗?给你爸拿点药」 「老爸得的是什么病啊?」 「今天玉兰说是肺炎,应该就是肺病吧。你也知道,你爸一直在山里挖矿,那里灰尘很大。这么多年了,那些矿工的肺多多少少都有点毛病,唉」 「可以不当矿工吗?回家种地不好吗?」 「我们家已经没有地了,都交给花神大人了。当初说好的,把地给花神大人,花神大人负责再承包给我们。产出的粮食要上交给她,然后她再统一分配。相应的,她会提供给我们粮食和各种生活用品」 「怎么会这样?我还以为...」 我还以为地是自己家的,只是很久没去种了而已。 「花神大人和绝大部分村民都达成了交易,作为神仙,她负责全村的安全和生活保障,但是我们也得听从她的安排。如果不去矿队,你爸也只能去打猎队或者养殖队,现在种地的人已经够多了」 「去打猎队...太危险了,去养殖队呢?」 「那里只需要几个人就够了,一直都是那几个老头子」 「潘叔不是死了吗?」 「死了,但很快有人补上了」 坐在炕边看着脸色黑红、表情痛苦的老爸,心里很不是滋味。花神大人做错了吗?我不知道。我们的生活确实比以前更好了,也挺过了几次灾难,但总要有些代价。这些代价值不值得呢? 天黑得厉害,夜风吹得窗框咣咣响。我用水壶倒了一杯水端到老爸嘴边,他的嘴唇干裂起皮,「老爸,喝口水吧」 他努力睁开眼,我扶着他的脖子抬起一点头,把水轻轻往嘴里倒了一些。 「咳咳咳咳...」,他喝了两口又开始咳嗽,「别担心我,我这身子硬朗...咳咳...着呢,睡一觉...咳咳咳...就好了」 我心里堵得慌,打开房门来到院子上。羊毛般的雪花漫天飘落,被狂怒的风带着击打在我身上,和没穿衣服没什么区别。雪花来自头顶无尽的深邃夜空,家家户户都房门紧闭。远处的山和天空连成黑墨色的一片,与此相比,我们村这些零星的房子就像一粒灰尘般渺小,随时可能被吹得烟消云散。 好冷,但我不想回去。 我担心老爸的病情,也担心村子的安全。一开始以为仓库里那么多粮食怎么也够了,但看到雪的一刻我想起了冬天的漫长,这些东西真的足够撑到春天吗? 我依然看不透花神大人,她到底是帮助我们的大善人,还是想奴役我们呢? 今晚估计要失眠了。 第74章 73.灭门 果然失眠了,被窝里逐渐变凉,我用被子裹住脑袋以下的一切部位。冬天的被子又厚又硬,压得我喘气费劲。我换成侧卧,希望能睡着,但满脑子都是老爸和花神大人的事。 “咳咳咳...咳咳咳...” 老爸好像也没睡好,夜里时不时地咳嗽。每次咳嗽都吵醒老妈,老妈起身看他的情况。 如果和舒那家伙抱着睡,应该会很暖和吧...啊我在胡思乱想些什么,我又不喜欢她。话说上次蛇灾之后好久没见过她了,也不知道她最近在忙什么。花神大人一直没给我们上课,所以她大概是在帮家里干活吧。 可冬天又没什么农活可干,只能打扫打扫院子、屋子,帮忙打水、砍柴、烧火做饭之类的,按理说不该这么忙才对。天亮去她家看看吧。 想到了村里的俗语“窗外雪盖蛮地荒,窗内炕上白腚光”,不禁感到可笑。这么冷的晚上谁会把屁股露出来啊? 恍惚之中我睡着了,但又被鞋子摩擦地面的声音吵醒。老妈不在炕上,随即传来倒水的声音。 还是春天和秋天好,山里、地里和森林里都可以任意跑跳、打滚、甚至玩小姑娘。一到冬天整个村子都放慢了速度,让人提不起劲。 「救——命——啊——」 好像听到了谁喊救命的声音,这么晚了谁还在喊?可能是我听错了吧,冬天晚上村子里安静得让人害怕,怎么会有声音呢? 「小心别喝洒了...哎,你听到了吗沐荷?」,老妈的声音从身边传来。我一惊,「有人喊救命?」 「好像离我们家挺远,但还是能听到」 睡不着的我顿时来了好奇心,我掀开温暖的被子,从身边摸索衣服,「我去看看」 「不行!这么晚了你去干什么?」 「就是看看去,反正我也睡不着」 「不怕冻死你就去」 「对哦」 外面特别冷,能冻死人,我有点不敢出门了。坐在炕上胡思乱想了一会也得不出什么结论,索性回被窝睡觉。 然而过了一会又听到「快来人啊!」「操,怎么回事?」「着火了,快灭火!」之类的声音,声音由远及近,都是男人喊出的。 脚踩进雪里发出的沙沙声此起彼伏,我一起身就看到窗外亮起了火光。 我再也忍不住了,手忙脚乱地穿衣服,老妈责怪道:「不要命了,出去干什么?万一又造反你不就把命搭进去啦?」 「不管了,万一有事我也能跑,你在家照顾好老爸」 袜子穿反了,裤子套上后有点偏,腿不太舒服,但我顾不得那么多,穿好鞋子就往外冲。 推开房门我就呻吟出来,风雪如锋刀一般狂乱肆虐,把我那可笑的小棉袄划得支离破碎。“阿嚏!”,我冻得当场打喷嚏,身子不停发抖。 火光的位置是南边村口,我冲出院子在雪地里奔跑。地面的积雪已经到脚腕了,每踏出一步都会让雪掉进鞋子里,脚底时不时传来的凉意让我难受不已。 没睡好,脑子还在迷糊,我只顾奔跑,看不清脚下的颠簸,结果绊到地面的凸起上,一下子扑进雪里。这下浑身都湿透了,我气急败坏,弹掉身上的雪,继续跑。南村口是前往矿山的方向,那里住了几家人,我不算很熟悉。 火焰越来越高,越来越明亮,直到把周围的房子、院墙和人群都照亮。附近的雪开始融化,等我跑到那里,看到的是一座熊熊大火之下燃烧的房子和拥挤混乱的人群。 「来水了来水了,让一让!」 「一、二、三,泼!」 七八个大男人抱着水桶往火上泼,但只能让泼到的地方火苗小了一点,马上又烧得更旺了。这座房子主要是木头造的,一旦烧起来很难灭火,在场的不过寥寥三十人左右,大多数人还在旁观。这样肯定灭不了火。 不过这里真的很温暖,比家里的被窝还暖和,我在院子外待了一会都感觉热得要出汗了。 身边围观的人议论纷纷。 「怎么回事?克年家怎么着火了?」 「谁知道呢,可能是烧柴把什么东西点着了吧」 「他们家人呢?」 「不知道,好像没看到」 「我的妈呀,这么大的火」,一个把自己裹成球的中年女人用尖厉的嗓音说道,「那人不都得烧死了呀?」 「克年还有俩孩子呢,不会也一起烧死了吧?」,另一个老太太说道。 灭火的男人们还在努力,他们一边怒吼一边往火上泼水,总算把火势减小了一些。万幸的是现在还在下大雪,一旦火势减小,很快就被雪给压灭了。 我在人群里没看到花神大人的身影,她应该还在家里睡觉。灭火的男人们拿着蜡烛,一股脑涌入房子里,我跟在他们后面进去。浓浓黑烟呛得我鼻涕一把眼泪一把,有人打开了所有窗户,这才让新鲜空气进到里面。 墙壁和天花板全部熏黑了,地上到处是掉落的黑灰,门框掉了,断成几截。砖块、木条和碎石堆成小山,堵住了进入的通道。 「小丫头进来干嘛?快出去」,一个男人圆脸的矮个子男人看到我,大声呵斥。我说是花神大人派来的秘书,他想起来了,立刻换上另一幅嘴脸,和其他人一起对我毕恭毕敬。但我一点也开心不起来。 「快找人!」,我命令他们,他们果然听我的到处翻找。这个屋子分为东西两个房间,东屋比西屋小一点。我要了一个蜡烛,走进西屋,炕上的被子烧成了灰,柜子、抽屉烧得只剩铁架子。 没人,我刚一回头,看到有人从“小山”里挖出一个人型。蜡烛光一照,我立刻浑身发抖,阴气直往头顶冲。不能躲避,代表花神大人的人必须勇敢,我告诉自己。 她已经烧得浑身焦黑,挖出来的时候那个人一不小心碰到她的胳膊,她的手就清脆地断裂开了。衣服都没了,只有头发还留了一部分,让人辨别出是女人。她的奶子被烧成两团黑灰,脚烧成了骨架,腿上全是坑坑洼洼的洞。 男人们也被吓得不轻,退了两步,不敢直视。 「妈的,太他妈惨了,怎么搞的?」 「光是看着都疼死了」 「好好睡觉怎么能着火呢,真是邪门了?」 我插句话,「会不会是炕洞里面的火跑出来了?」 「哪儿能啊!烧火的灶台旁边都不能放容易着火的东西,应该家家都知道的」 他们又猜了一会,但也不明白怎么回事,只能认为这个尸体是克年的老婆海洁。很快其他人又找到了两个小尸体,想必是克年的两个孩子。他们躲在东屋的柜子里,被一把火烧成骨架了。克年的尸体在最里面的房间被找到,据熟悉的人说是仓库。克年是个中年男人,体型不胖不瘦,他直挺挺地躺在地上,身上的衣服烧出几个窟窿,但其他部位还好。 这时我听到身后传来的女人的声音。 「请问你是沐荷大人吗?」 我回头一看,是一个额头很圆发际线很高的女人,她穿着袖口红蓝相间的鲜红色毛衫和土灰色长裤,戴着一顶开线的白色毡帽,皮肤黝黑而苍老,眼皮上挂了两道褶。她想跟我说话,但眼神飘飘忽忽的,可能是害被尸体吓得不轻。 「你好像是那个...」,我在记忆里找她的名字,明明记得曾经见过来着,但就是想不起来。 「我叫佳青」 「哦...有一点印象」 「你妈小时候带你来过我家玩,你都忘了吧」 「...」 她有个很老实的比我小的儿子,我叫他小猪。她家院子里有个大坑,夏天的时候蓄了很多雨水,我把他推到坑里。指着落汤鸡的他哈哈大笑,他被我欺负到哭,然后我被老妈打了一顿。 「想起来了,你是佳姨!」 「嗯」 小时候她都叫我“小子”,现在被迫改口,一定很不习惯。她比我印象里的更苍老,更憔悴,强作笑容后仍然忍不住眼中含泪。 「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呢?今天我还和她一起干活呢,没想到晚上就...」 「那你过来是想...」 「是这样,一开始我睡着的时候被喊救命的声音吵醒,于是穿上衣服跑出来看。他们家里没有一点光,也没声了,后来就看到起火了。我赶紧叫人,等他们到了火都烧得很旺了」 原来是想跟我说明情况,我向她道谢,然后考虑怎么处理。 环顾四周,人们看到如此惨状莫不吓得连连后退,仿佛这里闹了鬼。外面的人好奇心重但胆子小,不敢进来,只能一边在雪风中发抖一边伸长脖子往里看。 这家人已经全被烧死了。克年和海洁的父母都是白发苍苍的老人,等到他们赶到时火已经被扑灭,大家沉默,谁也无法开口向老人们说明发生了什么。四位老人闯进烧焦的屋子里,看到海洁的尸体后当场昏倒了两个。另外两个泣不成声,跪在地上哀嚎不已。 他们的哭泣传染给了周围的人,包括佳姨在内的几个女人止不住地抽泣,男人们低着头不说话,也有人悄悄抹眼睛。佳姨边哭边问我怎么办。 「看来今晚花神大人是不会来了」,我郁郁地说道,「这种意外真的没办法,可是现在还在下雪,大家也都冻得够呛,还不如先回家,明天等花神大人来处理」 围观的人听了我的话逐渐离开,毕竟后半夜加大雪天实在是冷得要命。我的耳朵已经被冻麻了,双手双脚也都冻僵了,鼻涕不停地流。现在就算想把他们埋起来也没力气。 走的走,散的散,四位老人被男人们搀扶加背着送回家,最后只剩我和佳姨。正当我也想回去时,她拉着我的胳膊,不知是冻的还是吓的,她抖得特别厉害。 「沐荷大人,你真觉得这是意外吗?」 「是啊,失火了嘛」,说完我就发现不对劲,失火的人怎么会喊「救命」呢?应该是喊「救火」才对吧。我走到她耳边小声说道:「刚才怎么不说呢?」 她同样小声耳语,只有我听得见,「最近大伙吃不饱,都开始动了歪心思,他们家说不定也是...」 我顿时彻底清醒,「你的意思说,有人抢了他们的粮食,还把他们都烧死了?不会吧」 「为什么不会?健源他们几个硬闯寡妇家,说不定是他们,或者比他们更狠毒的人。吃不饱饭的人可是什么都能做出来的」 「所以有人进了他们家,把粮食抢了,然后把房子点了?」 「不,我想应该是先打死了他们,然后再点了房子」 我恍然大悟,脑子笨得我都想砸开看看里面装了什么。先喊了救命,然后房子才被点着了,肯定是当时房子里有什么人或者什么可怕的东西。 想到这里我下意识环顾周围,到处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,蜡烛的光只能照亮身边两米的范围,还随时可能被刺骨冷风吹灭。 「所以那人可能还在刚才的人群里,或者躲在房子附近...」,她举起蜡烛,眼珠瞪圆,那是极度的恐惧,「我家就在旁边,家里只有我、我女儿和老爸老妈。克年家没了,那我家...」 「他们的粮食放哪了?」,我想到要确认一下。 「应该在仓库,最后面的房间」 突然感到胸口被大石头压着一般窒息,空洞的焦黑房子如此可怖。墙后面、院子里、房子里、树林里...到处是可疑的地方。 「算了,天亮再说。今晚别睡了,把蜡烛点上,守一夜」,我哆哆嗦嗦地建议道。 第75章 74.自缚 大雪封村,世界一片银白。 昨夜我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天亮,又冷又困,钻了被窝就睡着了。第二天吵醒我的不是老爸的咳嗽声,而是屋外嘈杂的交谈声。 「那小丫头真的有米吗?」 「我跟你保证,她肯定有!」 「听说银石那老头得肺炎了,真的假的?」 「他们家丫头叫什么来着?」 「老姑,你也是来讨米的吗?」 「唉家里揭不开锅了」 「真好啊,攀上了花神大人起码吃穿不愁了」 好吵,我翻了个身,把被子蒙在头上,能不能让人好好睡一会? 身体被用力摇晃,「沐荷,沐荷,起来」 「干嘛呀老妈我困死了!」 「外面怎么这么多人,你昨晚是不是又干什么坏事了?」 「没干坏事!把他们都赶走吧!」 老妈扑腾下床,走出门外。 「大家伙大清早来我家有什么事啊?」 「琳,你家有富余的米吗?我们三口人都...」 「我我我!我老婆昨天在家饿晕了都,看在咱们亲戚一场...」 「你那算什么亲戚?我跟琳才是亲戚好嘛。我爷爷的妹夫的堂哥的...」 「哎呦连大嫂都忘了吗?你们家当年盖房子的时候我老公可是出了不少力呢」 「一袋,不,半袋就好!」 「一碗就行,一碗!」 这么吵怎么睡得着啊,我气得想打人,只听老妈在门外的声音:「对不起,我家其实也没什么米了,最近每顿都喝粥。你们找我要,我也拿不出啊」 「不可能!」,一个男人大喊,「别骗我们了,我昨天都看到了」 「看到什么?」 「你家丫头抱着三袋米往家走,我亲眼看到的!」 「那是...」 「对啊琳,咱们这关系你就别藏着掖着的了,借我们家点米,开春了还你」 啊啊啊!吵死人了! 我一把踹开被子,抓起外套披在身上就冲了出去。推开门,十多双眼睛一起看着我的下半身,我一愣,感觉下面凉飕飕的。往下一看,竟只穿了一条内裤!啊啊啊啊啊这不是我我不是我! 跑回屋子,背后传来男男女女的哄笑声,想死的心都有了,怎么会有这么羞耻的事!我虽然是个假小子,但也不能在这么多人眼皮底下露内裤啊! 老妈气呼呼的走进屋里,「你把我们家的脸都丢尽了!」 「那也不是我想的啊!睡迷糊了」 「外面是你招来的吧,自己去对付」 「我知道」 他们看到我依然在憋笑,但我严肃地站在那里等了一会后就逐渐安静下来了。 「你们想要米,我没有,但是花神大人有。跟我来吧,我去她家仓库把米给你们拿——」 「好!不愧是沐荷大人!」 「万岁!万岁!」 「沐荷大人真漂亮!」 欢呼过后,他们看我的眼神变了,我总算有点能体会到花神大人的感觉了。那是这种沉重的责任感,巨大的期待导致的压力。她背负着整个村子的希望一直走到今天。 「但是」,我打断了他们,「每家只能拿一袋米,不能多拿,谁要是多拿了以后再也不给他!」 即便如此,他们热情依旧,在去花神家的路上夸赞声不绝于耳,仿佛把刚才我穿内裤出门的样子忘得一干二净。 路上积雪到膝盖了,走路特别艰难。我们一行十几人到花神家的时候只看到了琴姨和野鹭。两人裹得严严实实用铁锹铲雪,看到我带着一大群人到门口,野鹭直起腰,皱起眉头大声问:「你这是要造反?」 「他们要米,我来取」 「你说什么?」,她扔下铁锹,气势汹汹地走到我面前,居高临下地瞪着我。「说清楚,什么叫“你来取”?」 我从口袋里掏出仓库钥匙,「花神大人把钥匙给我了,让我管理仓库」 「不可能」,她当着众人的面反驳道,「你没有权力动仓库,即使是我,从仓库取东西也是要花神大人授权的」 「不相信的话问问琴姨」,我摊开手。 琴姨点头,「昨天是有这么一回事,要不野鹭你再去问问花神大人?」 野鹭有点语塞,「怎、怎么会呢?花神大人给我钥匙后都要收回去的」 「哈哈哈」,我得意地笑道,「当然是因为花神大人更重视我了」 她咬牙切齿,恨不得生吞活剥了我,「昨晚克年家起火,今早花神大人去那里了,现在还没回来。我暂时不管你,但如果等花神大人回来了发现你擅自行动,我绝对要把你...」 「好啦好啦我知道啦,让我过去」 庞大的铁皮怪物伫立在宽阔的院子里,披上了一层洁白的外衣。每次走到旁边都能感到传来的山一般的巨大压力。 我让他们等在门外,然后走进仓库一袋一袋往外取米。他们兴奋地踮起脚望院子里,就像伸手等待糖果的孩子们。或许在花神大人眼里我们所有人都像孩子一样单纯吧。 「谢谢沐荷大人!谢谢花神大人!」 「感谢花神大人的恩赐!」 「沐荷大人是仅次于花神大人的好人!」 接到米的每个人都像重获新生一般活力十足,能够看到他们眼里跳动的火苗。每个人都反复说着感谢的话,不停地鞠躬,有个抱着婴儿的妈妈甚至给我跪下了。她不停流泪,怀里的婴儿也逐渐受到母亲的影响,开始啼哭。年轻的小两口相拥而泣,互相叫对方的名字。一瘸一拐的老头子弯下身子迟迟不肯起来,直到我拼命劝他,扶他站直身体。 他们到底经历了怎样的痛苦,才能在拿到米的时候激动成这样?每天都能吃饱饭的我很难理解。 ...... ...... 临近中午,花神大人回来了,还带着几个“大人物”。继东爷爷、连星、铁和郁香全部面容严肃地跟着花神大人进了屋子。我早已把早上那些讨粮的人打发走了,用了仓库里三分之一的米。 野鹭早已等待多时,花神大人还没来得及坐下她就走上前,「花神大人,那丫头今天把米发给了村民,是否是您的意思?」 花神大人不耐烦地挥了挥手,「不是我的意思,但我让她负责仓库,这是正常职责范围」 这下野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。 花神大人让他们几个坐下,琴姨给他们每人倒一杯热气腾腾的茶。 「克年家的事,你们怎么看?」 郁香最先开口,「我觉得应该把有可能犯事的人抓起来,一一审问」 「怎么找有可能是谁?」,左肩碎了的铁左臂一直无力地垂下,只用右手抓起茶杯喝茶。 「这太严重了,比健源抢粮食那次还严重」,我插嘴道。他们一齐看向我,「你去看过了?」,继东爷爷用沙哑的嗓音问道。 「昨晚我去了克年叔叔家」 「能干出这种事的人,据我所知是没有的。但是谁知道饿得狠了人能干出什么事?」,郁香分析道。 「那也没办法找是谁干的,唉,怎么又出这种事,就不能让人消停消停吗?」,继东爷爷重重地叹了口气,他已经老得不成样子。头发不仅全白了而且比上次更少,脸上的皱纹如起床时的被子一般,眼窝深深凹陷,双眼没有任何光泽。「消息传开了,现在村民人人自危,大家都互相猜疑防范,不敢出门。要是粮食没了还能再去别人家讨要,可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。花神大人,您看这...」 「杀人犯必须严惩,这是我的责任」,花神大人斩钉截铁地说道,「我有点想法,但想听听你们的,连星」 连星的脸上也多了一丝疲惫,一丝风霜。最近几天不知道他带着打猎队在忙什么,在村里见到他们总是急匆匆地走。他一如既往地寡言,沉思良久,缓缓说道:「红还没抓到,我们不能确定是不是村里人干的。但眼下粮食危机迫在眉睫,我觉得可以采取更大胆的办法」 他对郁香使眼色,郁香接着他的话说道:「这个办法太激进了,我不同意。但我觉得有必要让花神大人知道」 「你说」,花神大人卷了卷鬓角,看上去有点兴趣。 「收上来所有粮食,按人头分下去」 花神大人噗嗤一声笑了,「亏你能想得出来,连星」 「我知道风险很大,但如果所有人能配合...」 「配合不了。即使是我也不能保证有那么大的控制力,如果做了可能会引发一连串的危险。何况今天沐荷刚把米发下去」 「发米?」,连星惊讶地看向我,「哪来的米?」 我耸耸肩,「花神大人仓库里的」 「那是花神大人自己吃的,也是最后的储备,如果现在发下去的话...」 「但我不想眼睁睁看着他们饿死」 「还没到那种程度,现在就把底牌拿出来的话...我觉得是个很不好的开头」 就连连星也反对我发粮食,我偏要发。 外面响起了脚步声和嘈杂的说话声,琴姨有点惊慌地从门口跑过来,「外面来了好多人!把路都堵住了!」 花神大人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,「他们要干什么?」 「他们要米,说什么家里吃不上饭快饿死了」 「哦,这是沐荷的工作,沐荷你去吧」 我怎么听着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?他们都沉默地看着我离开房子,外面人群把一层层的积雪都踩扁了。院子外面到处是圆滚滚的脑袋,估计有上百人之多。 我傻眼了,怎么会变成这样?村子家家要饿死了?怎么可能啊! 此起彼伏的「沐荷大人!」喊声让我头都大了两圈,这么多人讨粮,仓库里根本不够啊!今早的十几人都分走了三分之一,剩下三分之二只能再分三十人。我对人数的暴力感到恐惧,他们却毫无知觉,狂热地拍打着铁门,大叫大嚷,拼命踮脚挥手。 我要不要继续给他们发米呢?发的话根本不够,发到一半仓库就空了。不发的话他们要怎么对我? 额头冷汗直流,脚底没了根,腿在抖。 进退两难,怎么办怎么办?向花神大人求助吗?她肯定会帮我的吧!但是好几个人都在屋子里,他们会怎么看我? 果然还是得发吧,发一点是一点,发没了再...在那之前要停下。 但是发到一半不发了,剩下的人会觉得很不公平的吧? 我冲进仓库,飞快数了数里面的米的数量。米还剩十五袋,面还有八袋,远远不够分的。 完了,现在跑掉来得及吗?让花神大人收拾烂摊子得了。 我绕到仓库后面,围墙用结实的打磨过的石头搭成,外面覆盖了一层黑绿色的带刺的藤蔓,翻过去绝对会遍体鳞伤。 「你要去哪儿啊?」 身后骤然传来一个声音。 第76章 75.姐妹 时间回到大雪之夜。 细嫩的皮肤像被刀子割得疼痛不堪,手脚几近麻木,眼睛只能微微睁开一条线。冷彻骨髓的风雪夺走了她很多体力,她怀里抱着一袋米和一袋面,袋子很小,而且只装到七成左右。即便如此,环绕着袋子的双臂也快要脱力,她感到身体摇摇欲坠,飘飘忽忽,脚底没根。更可怕的是,没有姐姐的帮助,她根本无法辨别方向。 前面、右边、左边、后边、近处、远处,全是黑,她知道自己在往远离房子的方向跑,可是跑着跑着她也不确定该往哪跑了。 我想回家,回到哪个小窝里。她从未像现在一样觉得家里的洞穴如此亲切,那里多么温暖,还有柔软的毯子和厚厚的山壁,无论风雨都可以安然躲藏。 脚底传来一阵钻心的刺痛,她哼了一声,手里的袋子脱出,哗地一下落在地上。 米面洒出来了吧,她倒下的之前的念头是这样。当身体贴在又冷又硬的地面时她才意识到米面可能不重要了,因为自己好像站不起来。腿麻了,像大块石头压在上面一样抬不起来。刚才落地时手肘和膝盖都撞到地上了,一直在疼痛,大概流血了。 「呜……呜……」,她想大叫,但嘴巴只能发出微弱的呜呜声。一闭眼就天旋地转,脑子里像有人用大锤子狠狠敲打。她开始困了,但又想到要是睡着可能再也起不来了。 必须得站起来,姐姐还在为我拼命,我不能在这里倒下,她想道。 然而站起来并不容易,她在腿上注入力量,可是腿像断了似的不听使唤,只好用手撑着地往上抬。 「呸呸呸」,她吐出嘴里的雪,麻木的腿奇迹般的恢复了力量,虽然依然很微弱。她在雪地里胡乱地摸索,抓到一个冰凉的袋子,往上一拽,手上重量徒然一轻,传来哗哗哗的声音。 「米……米……不要……」 发现米全撒出来的雪心都碎了,这是她和姐姐两个人救命的粮食,千万不能出岔子,可偏偏让她这个没用的妹妹搞砸了。泪和鼻涕一起流下,她抽泣地用冻僵的小手把米往袋子里拢。 我失忆了,忘记了姐姐,忘记了几乎一切。 和相依为命的姐姐在一起,还这么拖后腿,姐姐是那么英勇,那么强大,我不配当妹妹。 越想下去眼泪就越多,流下的热泪很快在眼角结了冰,让她眼睛刺痛不已。 好冷,好冷,为什么这个世界从来没有一点温度?为什么我不能幸福地活着呢? 米装了很多,但她麻木的手逐渐分不清地上的积雪和米,再装也是徒劳。她继续摸索,试图抓到掉在地上的面,可是哪里都没有。 黑暗的雪地就像无尽的深空一样无边无际,哪里都是雪,她一次次地在地上爬,不顾膝盖传来的疼痛,只为抓到那一袋剩下的面。 不应该掉在很远的地方,但她爬了一会已经分不清方向,她从哪边来,家又在哪里? 「救——命——啊——」 一声尖叫划过黑夜,把她吓了一跳。听起来距离不远,而且也不是姐姐的声音。她听出了方向,猜测可能是姐姐把那个房子里的女人打了。她紧紧抱着只剩下少半袋的米往声音的反方向走,一步一个脚印,绝对、绝对不能再摔倒了,她告诫自己。 雪越下越大,迎面而来的冰冷墙壁不断撞击着她的身体,让她的脚步逐渐迟缓。 「姐姐……」 她祈祷姐姐平安无事,如果她死在这里,起码要找到这袋米。 不知走了多久,她的腿坚持不住地发软,最后只好蹲在地上。寒风捶打她娇小的身躯,她像一片随时可能被踩碎的落叶,在狂风中乞求苟活。 「姐姐……你在哪……」 她听到吵闹的人声,忍不住回头看,希望能出现一个壮实高大的身影,然而,替代出现的却是熊熊燃烧的大火。 远处的整座房子都在燃烧,照亮了周围聚集的人群。一个个裹得严严实实的人站在燃烧的房子前,隐约可以看到有人拿着什么东西往里冲,夹杂着男人的呼喊声、女人的呼唤声和火焰的噼啪声。 看到火的一刻,她莫名感到一股温暖,甚至恨不得只身投入火里。火光把附近几十米都照亮,雪化了,露出黑秃秃的院墙。虽然还是看不到地上的面在哪,但雪知道自己走的方向有点偏了。 ...... ...... 手里抓着海洁的衣服,红气喘吁吁地在雪地上奔跑。 人群已经被大火吸引住了,她这么一烧既可以让他们管不了别的事,也可以烧掉所有的痕迹,这样他们就不能确定是谁干的。 但是,她找不到雪在哪。这个小家伙总是迷迷糊糊的,娇小、柔软、傻傻的,让人心疼。小姑娘是她的人质,也是她的“妹妹”,她不想让她就这么被冻死,何况还拿着两袋粮食。 附近都是人,她不敢大声喊,失去了蛇群这个最大的依仗,她只能小心行事。 地上都是雪,这个小妹妹到底跑哪去了? 如冰一样的雪花粘在她脸上、身上,她打了个喷嚏。雪太大了,到底上哪找她?脚底冻得生疼,身体为了对抗寒冷而不住颤抖,即使强壮如她也难以忍受如此恶劣的天气。 积雪深厚,每踩一步都深深陷入。她时常思考,雪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。她残忍地杀掉了克年一家,心中没有半点愧疚感,反而有一些成就感。 他们幸福美满的一家四口,两个大人死于头被砸破,两个死于大火,全部是她亲手而为。为此她就像把蛇插进阴道一样舒爽,凭什么他们可以有家,一家人住大房子、吃粮食呢?杀人的时候她曾问过自己,他们配得上吗?他们有什么能耐?还不是轻轻松松像枯叶一般被踩碎了?凭什么她这么强却只能住山洞?如果当初那两个人没有抛弃她的话,是不是现在就能像那个女孩一样睡热炕、吃大米了? 上天是不公平的。既然它给她带来了不公,也要把这种不公带给其他人。 但那个女孩,雪,是唯一的例外。 当她亲手杀掉雪的父亲的时候,她看到雪一双纯净的大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变了,变得和她有些相似。她看到了雪,就像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。 「我一定要找到你」 寒冷无情地剥夺着她的体力,浑身上下没有一个温暖的地方,湿漉漉的皮肤被风一吹更是极寒无比。她觉得自己只能坚持不到一小时了,虽然这种体力对于村子里大多数人来说都是怪物,但仍让她担忧。 所幸在去山洞的路上某棵树下面她发现了一条东西,伸手一摸浑身几乎和冰雪一样,再一摸鼻子,呼吸已经十分微弱。 「不能死,不许死!」,她怒吼道,「我这就带你回家」 背上小女孩后和那只剩半袋的米,她用尽全部力气在树林里奔跑,这里的地形她再熟悉不过,即使看不见也能凭感觉知道个大概。 体力下降得更厉害了。四肢开始发软,冷到跑步都踉跄。她生怕摔倒把雪再扔出去,只能把她抱在怀里,变成快步走。 等到山洞口,积雪已经快把洞口堵住了,她用手挖了半天才挖出个足够容纳一个人的洞来。 山洞里依然温暖,一进山洞她就倒在地上,但立刻又爬到雪的身边。 「快醒醒!喂!醒醒!」 拍打着女孩被冻得冰凉的脸蛋,红急得直跺脚,要是不带她出来就好了,自己偷偷把米面带回来。 雪身上很凉,也许真的和雪一般凉。 「醒醒啊!醒醒啊!」 这种天气也没法生火,她从凹槽里捧了一把水喝进嘴里,等水温了之后再嘴对嘴地喂给女孩。 她不敢多喂,生怕把雪呛死了。看雪依然没反应,她把她放在毯子上,一把抱在怀里,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。 不敢想象如果这女孩死了自己会变成什么样。 肌肤紧紧贴着,雪的身体十分柔软娇嫩,抱在怀里很舒服,只是紧闭双眼不省人事。红亲了一口雪的嘴唇,喃喃道。 「晚安,等天亮了我们一定会再见的」 ...... ...... 全身被雪覆盖,刺骨的冰水泼在身上,到处是石头大的冰块。她站在云朵上,无法呼吸。 天空是瘆人的黑绿色,黏糊糊的液体从天上滴下,落在身上就变成有自己意志的怪物,她拼命甩掉,但它们如影随形,逐渐缠住她的脚。她不能动弹,被更多的黏液包裹,恶心至极。但黏液让她感到一丝温暖,很快她就完全被包进去了。 一张挂满泪痕的大脸出现在视野里,这是一张女人的脸,脸上五官宽大,凶悍,但很协调,有一种野性美。 她是姐姐,我是妹妹,她想。 想坐起来,但胳膊挤不出半点力气,上身被姐姐像钳子一样的双臂禁锢,下身被粗大结实的双腿夹住。 「姐姐、姐姐……」 轻声呼唤后,这双长睫毛的大眼睛张开一道缝,随即猛地睁到极限。 「雪!」,红喊了一声,突然爬到女孩身上,和她几乎零距离对视。 「醒了!你醒了啊!哈哈哈哈哈——」 长到腰的乌黑头发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,把两人的头部包裹其中。雪说不出话,只能「姐姐」「姐姐」地哼着。两人对视了一会儿,红把手绕过雪的脖子,把她的头往上一搂,发疯了一般亲吻。 嘴唇吸吮,牙齿相碰,舌头相交。 雪呼吸不畅,想推开姐姐,但微小的力气无异于蚂蚁撼树。 姐姐的眼神先是疯狂,再是责备,「害我这么担心,知道错了么?」 「知道……了,对不起,我……没能把面……」 「去他妈的面!给我一百袋面要换你我也不换!粮食没了可以再去拿,你没了怎么办?」 「对不起……」 「我让你说对不起了吗?」 又是一顿狂风暴雨般的强吻,红抢走了雪的口水,又把自己的口水送给她。雪身子软了,任由红压在自己身上任意施为。 姐姐的怀抱……好暖,她一边想一边被亲到缺氧,意识模糊,双眼失去焦点。红见状立刻放开了她。 「我绝对不会让你再出门了」 「可是米已经……」 半袋米泡了水,变成黏糊糊一团。 「没关系,我已经知道了他们放野果的地方,下次我自己去,多抢一些回来。对了,这是给你的衣服」 她把晾干的海洁的衣服拿出来,套在雪的身上。 第77章 76.发粮与提示 我回头一看,花神大人独自一人站在身后几米外看着我,脸上没有笑容。我顿时紧张起来,支支吾吾地不知道怎么说:「没有,我……我只是想……」 「不可以逃避,沐荷。欲戴王冠,必承其重。既然你已经承担了这个责任,就不能临阵脱逃」 她把我的想法看了个透,我知道没有丝毫隐瞒的余地,只能坦诚。 「说实话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……」 「给他们发米发面不就好了吗?」 「但是……」,外面吵闹的人群声依然给我极大的心理压力,「仓库里没有那么多,完全不够」 「沐荷」,她走到我面前,飘来一股奇妙的香味,「你在顾虑什么?」 「我……」,我低下头,心里的愧疚感越来越浓,「对不起……我把事情搞砸了,从一开始就不该那么做」 「哼,现在知道还不算晚,我以为你的脑袋一点也不开窍呢」 「原来你早就知道……」 「废话,这么明显的事甚至不用想。人都是贪得无厌的动物,给了一点好处,就会奢望更多好处。正所谓“升米恩,斗米仇”罢了,想发粮容易,想不发才难」 我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,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咋咋乎乎的傻丫头。 「可是现在我该怎么办?已经没办法后悔了」 「把头抬起来,看着我」 下巴被她用修长的手指勾起,这时的我自责到了极点,不管她说什么我都会听。 黄色文学永久地址: huangsewenxue.com 免翻发布:huangsewenxue.net 自动回复箱:bijiyinxiang@gmail.com 距离好近。花神大人五官精致,脸颊光洁柔顺,小巧的嘴唇和鼻梁镶嵌其中,如水的黑色长发两旁垂下。她的眼里完全没有责备,只有仿佛看穿一切的光芒和一点点忧伤。这双眼竟如此吸引人,莫非真是天上来的神仙?